那聲鑼響／全村的希望

撰文／全村的希望
編輯／方小V
攝影／張煥章

如果說進香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粉紅鑾轎、頭旗、或是回程沿路傳香的香火擔，「那聲鑼響」絕對令人難忘。聽到鑼聲，代表你不是要邁大步伐前行，便是得速速退至兩旁，讓轎子前進。

出發當晚總是令人感到興奮開心，我與同伴、前輩相約在拱天宮附近的一個定點，待吉時一到，大隊人馬魚貫地往北港出發。

走路的實力與毅力

一開始人人都是勇腳，細想2015年首次參加進香，就碰到梅雨鋒面與去程行軍。初生之犢如我還以為僅是一般走路而已，哪知道天亮走到大安溪橋，我與太太兩人面面相覷，因為前無行人、後無來車，腳底擦傷破皮滲血，走在橋中央進退兩難。坦白說，我當時對於媽祖信仰並沒有非常深刻的體悟，強忍著傷口拖步到了清水高架橋下，才找到原本報名的遊覽車。當時我們真是被嚇壞了，要不是因為在西濱公路附近缺乏大眾運輸工具，早早搭車回家也是意料中事。

之後每年行走，累積了前一年的經驗，對於「走路」這件事情有更深刻體會。不僅雙腳動得快，思考速度要更快。如能順利跟上隊伍，在行進與休息間需取得平衡，以及如何協同隊友的速度。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體能問題，腦力也需相對付出。

走在路上常常會想，這幾天的旅途不就是人生縮影？不固定的進香路線，天氣或雨或晴、冷暖交替，一路餐風露宿、苦痛交織......。當你覺得準備好的時候，新的狀況就會給你一計痛擊。當你想放棄徒步想要上車，烏雲裡卻透出陽光，告訴你必須堅持下去。

走在隊伍最前頭是一種「實力」，能緊緊跟住轎子是「幸運」，而被海放卻堅持走下去，那叫做「毅力」。

假如進香旅程是一道道海浪，跟著波浪上下波動，也許是最穩妥的。我們不太可能是站在浪尖上的高手，但是拉緊轎桿，相信媽祖，最後總能走出一條類似摩西分海的線。當然。神轎禁止觸摸，望所週知。我想表達的是堅持的信念，不畏路途艱辛遙遠，無懼風吹日曬雨淋。人人都能走向自己光明的人生。

人人有獎的盛宴

暫且不談進香過程如何崎嶇與辛勞，我今年對「歲月痕跡」的感觸特別深。每年見一次面的香燈腳前輩們，臉上皺紋深了些，頭上白髮多了些。還有一位前輩的孩子，初次見面時只是個小學生，今年已是充滿朝氣蓬勃的高一生。而我們最資深的前輩「老獅」，今年因為考量身體狀況，子女不斷柔性規勸，他轉為奉茶義工，替媽祖略盡心意。

一聲鑼響，催促著眾人腳步向前。每走過一年進香，每個人又老了一歲 。即使可能無法像往年般勇腳如飛，但在這綿延幾公里的隊伍裡，總能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。進香過程裡大部分的人是付出腳力與體力，並暗暗引以為苦。而少部分的人卻以奉獻與服務為榮，愈是忙碌愈是快樂。參加進香盛事，現場沒有人可以閒著，倘若願意付出，肯定有一個適合你的位置。

一瓶水、一碗花枝羹麵、甚至是一顆夜行燈，背後都有令人動容的故事。每每在行走的當下，這種細緻的感人故事，也許在行走當下很難產生共鳴。但是在徒步走完全程的路途後，撫著你僵硬的肌肉，摸著軟Q的腳底水泡，也許會抱著夥伴痛哭、或是獨自在路旁角落啜飲著「媽祖牌涼茶」微笑。

誰想在這種「人人有獎」的盛宴裡缺席呢？有人從沒踏過中南部沿海偏鄉，其旅遊地圖因進香而解鎖。有人特愛看見香燈腳吃飽喝足的神情，因為答應媽祖的事情圓滿了。夜裡綿延數公里的隊伍，人人背後透出五彩繽紛的閃光，《龍亨》團隊的心願滿足了......諸如此類不勝枚舉的事情，你問我去哪找?「走就對啦 !」跟著人群走，讓人眼角微微泛淚、或是夥伴做出讓人捧腹大笑的事，路上都遇得到。

鑼聲、竹籐聲、腳步聲......交織演奏徒步進香的樂曲。在我看來，能成為隊伍裡的十萬分一,也是極其有福之人。即便能夠線上進香，卻好像隔層絹布似的，碰不著摸不到。善信的熱情奉獻以及香燈腳力竭倒地即睡，不到現場感受，心中總會有小小疙瘩。

頭聲鑼響，神轎啟程；尾聲鑼響，回宮入廟。每年就是這樣周而復始，雖然年復一年大家都會變老，但信仰的精神卻越發清澄。我不知道如何傳承這樣的精神，但身為近十萬頂橘色帽子之一，能走路就勇敢前行，想發東西便去結緣。雖不知道這樣的文化未來會被以何種形式流傳，但至少自己曾是進香照片中的主角，如此就足夠了。